摄政王已经统治了尼洛微王国一年,社会渐渐稳定了下来。
但对于王位继承问题,却陷入了束手无策。第二公主与第八王子势均力敌,两党都具有很强的向心力。蒂莫西还未寻得理想的傀儡,但经过他的努力,将已经崩溃了的先王亚伯拉罕的西式军团复原了一部分。
亚伯拉罕曾经为了能拥有匹敌西方国家的军力,投入大笔金钱,建立过颇具规模的西式步炮兵团。由于蒸汽机的实用化,制式前膛步炮的量产得以实现,上千人的兵团,全部使用热兵器,已经成为西方世界的潮流。亚伯拉罕不愿自己的骑兵在火器面前碰了钉子,便也开办了生产步炮的兵工厂,由此支撑起东方的第一支使用热兵器的非租界军团。
但是,在亚伯拉罕晚年昏态,被安东尼控制政权时,这支军团被解散了,理由竟是平民没有资格主导战场,战场反能由骑士主导!
蒂莫西觉得真是可笑,他尽全力修复了一家兵工厂,开始了兵器的生产,并且,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而奥菲利娅,则一直担任议会的主持官。议会越发地发挥了其作用,很多领主们不再通过诉诸武力来解决争端,而是提交议会由众人商议,由王最后裁决。
一年来,议会召开次数越来越频繁,今年深秋,连续开了一整个月!奥菲忙于公务,很少再见基恩,因为两人都有了各自的职务,有了各自的官邸,生活越发的没有交集。
蒂莫西在奥菲面前显现出对国内政务的冷淡,他越发地不再过问细节,只是不假思索地在奥菲整理好的决议上署名使其生效。
奥菲觉得自己成了事实上这个国家的最大的负责人,就好比西方共和国的总理吧?她该为自己感到高兴吗?
不,扪心自问,自己真的获得了掌握什么的力量吗?没有,充其量紧紧是一个高级秘书罢了。
而基恩,则是翼赞会议的一名执行官,一个只有武夫才能干得了的职业,要和各种难缠的人打交道,甚至交战。他老是向奥菲抱怨,自己更加倾向于是军人中的参谋,而非勤务兵!奥菲则只是尽力帮他扩充议会卫队里的他的小队的人数,这也是帮打忙了。
拜两党的斗争所赐,基恩和他的小队总是有做不完的任务接踵而来。事实上,大多执行官由于有政治立场的选择,往往会偏袒其中一党,所以,在面对重要争端时,能靠得住的,就只是直属于议会主持官奥菲利娅殿下的基恩骑士了!这已经成为了全国上下的共识。而奥菲派来的队员,也是没用政治立场的。
怎么说呢,天意之中,基恩和他的队伍已经成为了正义的化身,他们处理问题不依据利益,而是依据正义。
冬天的某日早上,基恩和小队的一百余人一如往常从兵营中起床集合,当大家看到队长手中的那份印有议会标志的文件时,便已经做好了即使不情愿也要尽职到底的心理准备。对于他们来说,风餐露宿,遭人白眼,甚至是遭遇战斗,都不过是家常便饭,前几日,还殉职了两位新队员。
其实,大家心中还是有这种想法,在以武力作为基石的封建社会里,真的能够将法律贯彻下去吗?他们执行任务时,靠的不也是手中的步枪,哪里有法律?
“不!不是要法律保护我们,而是要我们守护法律。”当基恩这样训斥大家时,大家便都摆出一副对其说教的厌烦。基恩本人也明白,即使他不说,大家也都是明白的。于是,大家便整队出发了。
“现在拿到自治权的城市数量越来越多,只要我们服完在议会的兵役,议会就一定会兑现承诺,让那些自治城市颁发我们市民资格咯!”
“是啊!比起给庄园主种地,当兵,还是在城市里做工人轻松自由啊!”
“啧,你会什么?哪个行会会收你?”
“越来越多的工厂,可是需要源源不断的工人哟?”
“那些工厂,是哪里来的?”
“有些是城里人开的,有些是租界的人开的。”
“说来,还是租界最好。”
“对啊,租界是另一个世界。”
“你去过吗?”
“不,只是在租界边界外,看到过它高大的城墙。”
“咦,记得队长是在南阪租界的大学毕业的吧?”
“嗯,我们王国的三大租界之一。”
“真想去那儿啊!”
“得了吧,你哪有那命呢?”
两个队员正在一边闲聊,一边走在行进的队伍之中。
基恩正和他的几位骑马的小队长,讨论这次任务。
“什么,奴隶交易!”巴斯塔吃惊地叫了出来。
“必须要营救他们,看来免不了作战了。”卡洛斯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因斯塔是小队中最年长的,他年近五十,虽没有特长,却有着丰厚的经验。“总之,我们一定要抓住现行,切不可没有证据便盲目下手。”
基恩看看地图,陷入思索。
下起了小雪来。
冷!贝缌的脑海中仅有这一个意识,其他的,她完全无法思考了。
她本盼着今天是晴天的,期望天气能够稍微暖和一些,可直到现在,她都是越发失望。
冷!
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孩,小孩十一二岁,是和她一起,从斯嘉科贩卖来的,她们都是所谓的“战俘奴隶”,即因为战争而沦为他人财产的可怜人。
贝缌变成奴隶时,也和小女孩一样大,她惊慌失措,整日哭闹,但却只是使自己的境遇更糟糕,就在自己痛苦不已时,不期而遇一场感冒,这有时对奴隶来说是致命的。
她在高烧之中失去了所有知觉,没有快乐,没有痛苦,自那一次从鬼门关侥幸归来之后,她便变得平静了,变得可以接受自己痛苦的命运。
她明白了,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寒冷的,所以幸福才显得那般珍贵,那般温暖。
她抚摸这小女孩的额头,越来越烫!不,是因为自己的手太冰凉了吧?
她听着小女孩急促的呼声,越发担心,把自己仅有的一件外衣脱下来将小女孩包裹住,紧紧抱在怀里。
不妙,她自己也有些发烧了,只要天气尽快转晴,或者尽快找到一个暖和的地方,而非这个露天的市场,她和小女孩就能熬过这一劫了吧?
好困,贝缌会时不时失去知觉,体温也在渐渐流失,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。
小女孩的呼吸越发微弱。
她心中只有无奈。
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隐约看到身着白衣,挥舞着军刀向奴隶营地冲来的骑兵们。
他们踏着白雪,挥舞着军团,在营地四周打转,并且鸣枪警告。
奴隶贩子们大都惊慌失措,即使有一两个反抗的,也被之后赶到的步兵们开枪射死,他们像待宰的羔羊,束手无策。
奴隶贩子的老板非常生气,他向基恩抗议道,自己的商队是受到斯嘉科琴王国的保护的!
基恩查看了老板的文件,确认了这起奴隶贸易商队的所属,他们的确来自斯嘉科琴,奴隶贩子是斯国人,奴隶也是斯国内的战俘奴隶,入境通商护照则是安东尼王子时期颁给的,现在仍旧有效。
“尼洛微王国禁止在国王直辖郡内贩卖奴隶。”
“可这儿是波图旺公国!”
“对,但现在我们追上你们之前一天,你们在直辖郡内!”
“哦,我们绝没有在郡内卖过一个奴隶!前一日只是过境直辖郡而已。”老板阴险的笑着,正如因塔斯所担心的,基恩没能够找出其在郡内买卖奴隶的证据。
基恩看着眼前正在挨冻的奴隶们,大多是女性,被卖去做老婆或者妓女,她们的眼神冷漠,甚至没有求救的想法。
当他看到几近昏迷的贝缌时,内心为之感动了。
她忍受着寒冷,只为给怀中早已冻死的小女孩取暖。
“快把衣服穿上吧!”
“不,这个小女孩在发烧。”
“你感受到她在发烫吗?”
“不……因为寒冷,我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了。”
“她的身体和雪一样冰冷了。”
贝缌听到基恩这样一说,方才意识到,自己怀中的小女孩已经死掉了。
贝缌面无表情,仍旧紧紧抱着小女孩。
这时,怒气冲冲的巴斯塔拔出佩刀,将奴隶老板打翻在地。其他奴隶贩子们都哀呼求饶。
“合法又如何!法律治不了你,老子手里的刀来治你!”
正当巴斯塔要看下老板的脑袋时,卡洛斯用力抱住他,及时阻止了滥用私刑。
“冷静!”
巴斯塔生气地将刀子插回鞘内,向老板卒了一口。
“队长!千万不能放了这帮混蛋!他们都已经灭绝人性了。”
“战俘奴隶不是人,她们都是被神抛弃了的……”正当老板为自己辩护时,愤怒的基恩向老板的肚子使劲踢去!
“混蛋,别动不动就拿神来开脱你们的罪恶!”
议会卫队的士兵们,都陆陆续续地举起了枪,扳起了火石枪机,瞄准奴隶贩子,他们已经做好了手染鲜血的准备,议会要求逮捕这些人,并解救奴隶,又不一定会追究这些细节。
正当奴隶商队束手就擒,卫队打算押运他们返回离这儿最近的郡内城市时,却赶来了另一批人,在边境截住他们。
那是波图旺的巡逻部队,他们威风凛凛,清一色的黑色铁骑,训练娴熟,想必,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起冲突。
议会没有授予卫队离开直辖郡的通行权,而奴隶商队反而有合法的通行证。在巡逻部队看来,谁在理,谁不在理,一目了然!
“将军!面对奴隶贸易,贵国不打算予以制止吗?”
谁知那位波图旺的将军却礼貌地回答道。
“请别见外,议会执行官大人,在我们公国,买卖战俘奴隶时司空见惯之事。既然这支商队到达了我国境内,就请将其交给我方处理吧!”
“司空见惯……”基恩咬牙切齿,却又不敢和巡逻部队发生冲突。卫队士兵们也小心地关闭了扳机。
那老板虽然还以为自己的手下平白无故被杀而喊冤,但巡逻部队似乎不想追究议会卫队在公国领地内杀人的违法行径,只是希望议会卫队这个大麻烦尽快离开。
看着在风中瑟瑟发抖,恐惧不已的奴隶们,基恩心中感到一种挫败感,一种罪恶感。
他看着贝缌,见她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,生命垂危,又想到她是为救别人才变成这样,心中久久不能平复。
“行了,执行官大人,请回吧!”
“等等!”基恩看着一脸委屈的老板,说道:“你说在波图旺领内,是可以买卖奴隶的是吧?”
“当然!”
“那么,我要买你的奴隶。”
老板一听,显得十分可气,这群人刚刚袭击了奴隶商队啊。
“我的奴隶可是很贵的!”
“我要带走这位姑娘。“说着,指向贝缌。
老板本想狠狠敲他一笔钱,但看到贝缌奄奄一息的模样,又想想自己在直辖郡内违法买卖奴隶有错在先,便以普通的价格将贝缌卖给了基恩。
老板将证明贝缌的奴隶身份的文件一并交给了基恩,“贝缌·洛娜,属于你了!“老板指着文件说。
“不!“基恩当着老板的面,将文件撕个粉碎。”她自由了。“
老板只是摇摇头,对基恩感叹道。
“这个世界的善恶对错,不要老是一厢情愿地去判断。“
基恩没理会老板,将自己的大衣披在神志不清的贝缌身上,然后抱她上马,牵着马向直辖郡赶去。
议会卫队最后也没有与波图旺的巡逻部队发生争端。
他们就近驻扎在了稻山郡的边境小镇里。
基恩现在只关心着面前这位名叫贝缌的姑娘的安危。
救活她,也算减轻一份心中的罪恶感吧?
徘徊在自己梦中的贝缌,无法意识到自己生命垂危。
她只是毫无目的地漫步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,因为太过明亮,以至于看不清远处的东西。
她的故乡也是这样的皑皑雪原,在斯嘉科琴的最北方,大概已经不在帝国控制地范围内的北冰原区域了吧。
随着冰原区域的南移,有不少城市与庄园没落了,当她记事起,自己所处的村子已经被雪覆盖,无法耕种了。
她的村子,过着游牧民一般的强盗生活,向南洗劫斯国的庄园。对于人世间的冷漠,贝缌早已习惯了。
直到某日,村子迎来了它的终结。王国的军队击溃了他们,将他们全部变成了战俘奴隶。
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,自家暖暖的火炉,这支撑着她一直在雪原上前进,即使身体渐渐不听使唤,即使夜幕悄悄降临。
不知道自己在草原徘徊多久之后,贝缌才隐约意识到,自己可能已经死了,而现在,自己一定是还欠缺什么条件,所以无法返回亲人们的灵魂所回归的北方雪原吧?
她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,无法就这样死去呢?
基恩让卡洛斯带领部队先行返回王城,而自己,则和巴斯塔留下来照顾这个姑娘。
令巴斯塔意外的是,他们三人就这样在小镇停留了整整一周。队长不辞辛劳地守候在姑娘身边,而自己,则会被时不时打发出来去接医生,跑跑腿什么的。
最令他难为情的,便是被派出来去为贝缌买一身新衣服了,他面对偷笑的女服务生,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挑选女人的内衣,面红耳赤下,将每个尺码都买了一件。总之,花的是队长的钱。巴斯塔并不心疼,出于阔绰的为贝缌买了最贵的衣服!
想必队长不会生气,贝缌本人长得挺漂亮的,这几日闲下来,巴斯塔呆在贝缌床边,也会忍不住盯着她看,对于这样的正值芳龄的少女,当然要给她最华美的衣服咯!
嗯哼,女人长的漂亮就是好啊!巴斯塔感叹道。
队长是又对她一见钟情了吧?传说中的一见钟情。
他踩在松软的雪地上,发出吱吱的响声,别人一定都觉得他是笨蛋吧?放着铲掉雪的路不走,偏走路旁的雪地。他只是在想心事罢了。
到了医生的门前,医生早已收拾好了医疗箱,做好准备出发。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医生,即使是巴斯塔这样的迟钝笨蛋,也能看出她对自己抱有好感。她叫尤菲,是十分平凡的庄园里的姑娘,生在这儿,也要死在这儿,笑起来毫无拘束,这也是最令巴斯塔心动的地方。
巴斯塔是难得一遇的旅者,而且又是任职于王城的武士,所以,向往都市的年轻姑娘,才会对她心生憧憬吧?
“呐,巴斯塔。我的病人洛娜小姐,究竟是什么身份?”
尤菲充满好奇地靠近巴斯塔,与他并肩而行。”为什么不能告诉我?难道她是一位高贵的公主,而你们是她的侍卫?哎呀,要是那样就太糟糕了。”
“不是啊!“巴斯塔不厌烦地回答道。”我们是议会卫队啦,是上战场战斗的士兵啦,怎么就变成一个女人的侍卫了?“
“是吗?“尤菲噘着嘴。”我倒是觉得作为公主的骑士,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。“
并非巴斯塔不想告诉尤菲,只是不想贝缌被人知道是奴隶而被歧视,就让她误会贝缌是位大小姐吧!
“公主的骑士很浪漫吗?“巴斯塔想到了基恩。
“对啊!您见过吗?在王城。“
“唔……没。“他想想队长和十三公主的紧张关系,觉得没一点浪漫可言,在她少有的几次随队长面见公主时,公主都是毫不忌讳的当着他们的面和基恩吵架的。这也算浪漫?”也许公主和骑士并非你想的那么浪漫。“
“因为·····公主和骑士总是会相爱啊!“
“是吗?“巴斯塔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感情,却又转瞬即逝。
“对了,今天早上,我收到了一封信!“尤菲神秘地掏出那封装帧精美的信,非常厚,倒不如说是文件袋。她神气地在巴斯塔面前晃来晃去。
“西立尼洛微大学录取通知书……啊!“巴斯塔吃惊不已!
“没办法呢,因为人家医术太高超了,所以轻松通过了巡回考试。“她竖起大拇指,自夸起来。
总之,巴斯塔对她刮目相看了,租界的大学偶尔会巡回于内陆各地,招收精英人才,但被录取的机率还没有勤见国王的可能性大!
“恭喜……“巴斯塔的下巴甚至都要摔在地上了。
信封中有录取书,前往租界的身份证件,还有入学须知说明。他羡慕地翻来覆去。
“啊!要是我也能被录取就好了!“
“那个……我能和你们一起去王城吗?“尤菲支支吾吾地问道。
“唔,要一起去吗?也好,你一个女孩子赶路的确挺危险。“巴斯塔爽朗地答应了。”要是在城没住处,就来我家吧!“
“呵呵。“她心花怒放,却又想到了什么。”但是,你的上司,基恩先生会同意吗?“
“嘿嘿,这你完全不用担心。当他看到你的录取书时,一定会百般关照你的!“巴斯塔的一席话让尤菲喜出望外。”因为,队长他本人也是从西立尼洛微大学毕业的!“
“咦?!“
他们二人相视而笑,彼此都让对方大吃一惊呢。
等到达旅馆时,尤菲发现基恩仍旧是摆出一副毫无表情的脸,坐在贝缌床前,用过的生理盐水瓶凌乱的摆在地上,贝缌的头发已经被梳理了,她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一层汗,身体似乎仍旧承担着痛苦。
“一般感冒发烧对昏迷这么久吗?况且现在烧已经退了。“基恩在房间里踱来踱去。尤菲仔细检查了贝缌的身体状况。
“生命没有安危,身体状况也已经恢复,只是长期没有进食,身体十分虚弱。但之所以一直昏迷,似乎是洛娜小姐自己的心理问题。“
“什么意思?”
“简单的说。”尤菲挠挠头,无奈的说。“她似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,所以迟迟不肯醒来。”
基恩停下了脚步,看着昏迷的贝缌痛苦的表情,沉默不语。
“没关系,慢慢等吧,冬天还很长呢。”
他们暂且搁下了贝缌的事情,起码她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。
在晚餐时,他们三人兴高采烈的讨论了尤菲考入了西立尼洛微大学的事情。
“南阪租界是个自由的好地方啊!”基恩拿着久违的南阪租界的身份证件,对尤菲讲。“要是毕业了能够留在租界,拿到永久资格,就再也不要回来了,一直生活在南阪吧!不要像我一样,回到王国,郁郁不得志。”
对于基恩说自己郁郁不得志,巴斯塔觉得嗤之以鼻。“你这个充满野心的家伙,还想当伯爵,当公爵向上爬对吧?”尤菲忍不住咯咯笑起来。
基恩并没有生气,他已经把二人当作朋友了。
“那么,马克西姆斯先生,你为什么没有留在南阪租界,而是回到王国工作呢?”尤菲很聪明。
基恩似乎要掩饰什么,没想到巴斯塔又抢着回答。
“哈哈!问得好,基恩队长是因为要追随一个人,才从南阪租界来到王城的!”
“追随谁呢?”尤菲好奇地问道,没想到巴斯塔却卖起关子来。
“尤菲你一直认为公主的骑士是非常浪漫,非常潇洒的吧?”
“当然!为什么突然这么问……”
“因为,坐在你面前的马克西姆斯先生,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的骑士哟!第十三公主你听说过吧?”
“哦!去年刚刚回国的第十三公主,莫非是……”
“对!基恩正是她的直属骑士!话说他们在南阪还有一段罗曼史呢……”
尤菲在吃惊之余,脸红的像苹果一样,认真的听着巴斯塔夸张的讲述。这个没头脑的小子,渲染起气氛来倒挺行!基恩摇摇头,忙捂住正在头上的巴斯塔的嘴。
“哈哈!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还乱说!”
“唔唔……人家一见过奥菲……公主。”巴斯塔仍旧不甘心的发出难以听懂的怪声。
“那么,马克西姆斯先生。”
“叫我基恩吧。”
“好!基恩……先生,你真的是追随公主回到王国的吗?”
巴斯塔终于消停下来,基恩放开他,面对这个问题,露出一份难为情的表情。
两人像调皮的小狗一样,盯着基恩,催促他马上回答,正面回答。
“虽然事实上的确我是追随公主回到的王城。”
“哦哦!”基恩叉着胳膊,极力忽视他们的怪声。
“但即使没有公主的契机,我也会回到王国的。”
“为什么?基恩先生之前不还劝我能够留在租界,就别回来吗?”
“所以说!等我回国后,才发现自己郁郁不得志嘛!”
“啧!”巴斯塔小声道。“那是你所学的东西太难用到了。”
“先生怀才不遇,究竟是哪方面的技能呢?”尤菲好奇道,既然是从尼洛微大学毕业的,必然有所专长嘛。
“我学的是军事学。”
“对,准确的说是西方的军团作战战略战术。”巴斯塔又一次插语道。“基恩回来王国,就是希望能在战场上一显威风,建立军功呢!”
“只可惜,我如此热爱战争,但王国却风平浪静,天下太平。”基恩开玩笑道。
“那么我希望基恩先生你在我们的王国里,永远都郁郁不得志!”尤菲许愿后,三个人都开心地笑了。
“啊!奥菲利娅公主!一定很漂亮吧!”尤菲紧握双手陷入幻想之中。“巴斯塔你真是幸运能够一睹公主芳容。”
巴斯塔又想了公主那傲慢的内向的糟糕性格,但他不想打碎尤菲的幻想。
“对了!说起来,公主也是你的学姐呢?”巴斯塔敲敲脑门。“公主也是在和基恩读同一所大学时相识的吧!记得是学的法律?”
“嗯。”基恩简单的回答,他已经明白了,话说多了只会给别人以把柄。“那么你以拜访学姐为名,以私人会面的方式去见一面公主如何?”
“可以吗!”尤菲喜出望外。
“但是,还是不要去的好。”巴斯塔的话让尤菲觉得莫名其妙。
他们三人聊了许多,天渐渐要黑了,窗户外又下起了小雪。
“我要赶回去了,妈妈还有弟弟妹妹要等我做饭呢!”
“巴斯塔,送尤菲回去吧,尤菲,辛苦了。”
巴斯塔和尤菲走在黄昏的路上,他们俩一时变得十分安静,不再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。
“要是你去了南阪,家里人怎么办,要拜托谁照顾?”
巴斯塔知道尤菲家中的状况,她的父亲是一位医生,可惜英年早逝。母亲由于要织布来补贴家计,整日都要努力工作,甚至无暇照顾子女。
尤菲有一个弟弟,一个妹妹,还挺懂事的,承担了不少家务,而尤菲自己则继承父亲名号作为一名医生,给家庭赚来了不少收入。
但尤菲所在的庄园的领主禁止尤菲未经同意离开庄园,这让她无法接到更多的生意,只有在有人来主动找她,并得到领主同意时,她才可以出诊赚到一笔钱。可是,谁会来找一名名不经传,也没有医师资格的庄园姑娘呢?
巴斯塔和基恩来到小镇上,发现只有她一位医生时,才找到了庄园主,获得了出诊许可,看到基恩的身份,庄园主自然爽快的答应了。也许这就是命运的邂逅吧?
尤菲对巴斯塔所提的问题,也没有什么办法。
“但是,怎不能就这样吧前往大家的机会放弃了吧?”尤菲激动的都要哭出来了。“这也许是我一生唯一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了!”
“你告诉家里人你被录取的事了吗?”
“没有,我害怕他们会以怎样的眼神看我?这不就是我抛弃了他们吗?”
巴斯塔沉默不语。
“我是不是很自私,巴斯塔?”
她轻舒一口气。
“我果然是一个自私的人吧?”
“人自私一点儿有什么不好呢?”巴斯塔嘟囔道。“努力成为租界市民,然后想办法把家人也接过去,不就可以弥补你的自私了吗?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这不仅仅是改变你一个人命运的机会,还是改变你全家人命运的机会,千万不能放弃它。如果你实在没勇气对家里人说出口的话,我帮你说!”
“巴斯塔,我想要自由!”
“别害怕,我会在你身后。”
“我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呢。”尤菲破涕为笑,将巴斯塔紧紧地抱住。
这意外的一抱,让巴斯塔语无伦次,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。
这也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拥抱呢。
她的身体好温暖,在她未放开之前,还是尽情享受吧。
基恩坐在床边,看看表情已经平静下来的贝缌。
他无法帮到她什么,如果她醒不来仅仅是因为她的内心缘故。
他握住她的手,希望她能感受到。
仍旧在梦中的雪原里徘徊的贝缌,无意之中看到一丝火光从远处传来。
她走了不知道几天几夜,终于看到远处燃起的一堆篝火。
她忍住身体的劳累,向那如同海市蜃楼的篝火赶去,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。
她看到了篝火坐着两个人,背影十分熟悉。
她终于来到了火堆旁,坐在这对夫妇面前。
“爸爸,妈妈。”
“贝缌,好久不见。”父亲仍旧像她记忆中那样微笑着,母亲坐在她身边,抚着她柔顺的头发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贝缌看着面前温暖的火堆,身体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。
“前方是祖先们的灵魂最终归宿的地方。”母亲讲道。
“我们还未前往,而在这里一直在等你。”母亲讲道。
“那么,我终于来了,等到了归宿之地,我们一家又可以在一起了。”
“是啊,但是,归宿之地似乎是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呢?”父亲叹道。
“嗯,贝缌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前往那里。”母亲叹道。
“为什么?我明明现在就可以和你们一起前往,我的力气已经恢复了。”
“不,有人在等你,要接你回去,你还不能现在和我们前往归宿之地。”
“有谁会等我呢?”
“那是你的心愿促成的,你不是一直在心中祈祷着有一个人能够爱你吗?”
“可是,我若现在回去,不就见不到你们了吗?”
“对于亡灵来说,时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物,我们会在这儿继续等你的,现在就赶快回去吧!”
“可是,我不想回去啊,我心中已经从未再有过祈祷这种感情了,在人世,我早已绝望!”
母亲抱住贝缌,贝缌却感觉到母亲的身体是冰冷的。
“傻孩子,为什么哭呢?”
“哭?我哭了吗?”贝缌擦擦脸颊上的泪珠,吃惊不已,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。
当她意识到正在哭时,早已泪如泉涌,世界瞬间变得一片黑暗,一切都消失了!
她睁开眼,仍旧止不住眼泪。
眼前是陌生的小屋,她正躺在床上,一个男人正握住她的手,趴在床边熟睡。
她坐起身子来,蹑手蹑脚,没有吵醒他,她也不想让陌生人看到自己漱漱流泪的样子。
救下她,并照顾她,等待她的人,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吗?
她静静地坐在床上,看着这个男人,默默流泪。要是把他叫醒,他会立刻变成一个陌生人,对于她来说。
当基恩醒来时,只感觉有人在轻抚他的头,支起身子来,只看到贝缌缩回手去,满脸惊恐地躲避着他的视线。
“终于醒来了。”基恩紧张了八天的神经终于舒缓下来。
“嗯……”她不知该说什么好。“谢谢。”
明明想从床上起来,身体却使不上力气,当他把饭菜端到她面前时,她羞愧不已,自己甚至没有胆量接过碗来。
她觉得她不配享有现在的一切,房间也好,事物也好,衣服也好,这只会像烧红的铁烙在她心上,提醒自己,自己的身份是奴隶。
基恩以为她是没有力气端稳瓷碗,手才忍不住抖动的。所以,他便夺过碗来,亲自喂她粥喝。
无论是基恩也好,贝缌也好,都忍不住会想。
为什么我对她这么好?
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?
嘛,感觉这种东西就顺其自然吧。
基恩当天便租来了马车,打算下午启程返回王城。
当尤菲听到这个消息时,半喜半忧,一来自己成功救治了贝缌,可二来,自己却还未准备好对家里人坦白。
尤菲的家人都十分讨厌巴斯塔,因为他们觉得他不是和农奴们一样的人,所以,他一定无法理解农奴们的辛苦,现在回来这破败的家中,只不过是因为有位大小姐生了病,顺便勾引我家女儿罢了!
尤菲的妈妈害怕女儿被骗,尽量阻止巴斯塔和女儿独处,她害怕巴斯塔,嫉妒巴斯塔,因为尤菲很久没有像这周这么开心了。
人在看到别人获得自由时,便会心生羡慕,而以为自己也应当获得自由,却没能像别人那样如愿时,便会生出嫉妒。
尤菲将仅有的几件行衣塞进了出诊时的医药箱里,她没有办法想象她离开后,家里人的生活将会有多苦,所以,她也完全没有勇气,自私地告诉他们自己一个人要远走高飞。最后她写了一封信,悄悄留在自己床上。
巴斯塔咬咬牙,将犹豫不决的尤菲推出门外,假装和平常一样带尤菲出诊。
时间已经不多了,必须在镇子上赶上基恩的马车。
基恩意外的发现,贝缌是一位颇有气质的美人,阴郁的神情让人心生怜爱。只是当和她说话时,她却语无伦次,战战兢兢,说不出一句流利的话来。
基恩没在意,只是让她乖乖的坐在马车上就好,毕竟她大病初愈,并且一时无法接受如此戏剧性的命运转折吧。
一般的奴隶在重获自由时,都是欢呼雀跃的,可她,似乎并没有那种获得自由的实感。
看着她忧郁的神情,自由似乎在基恩心中变得更加模糊了。
她在忧郁什么呢?
大概是自己为未知的未来吧,将要去向何方,为何而活?
“忘掉你的过去吧,贝缌。”
尤菲一脸愧疚的走上了马车,向基恩与贝缌问好。
但最吃惊的人,想必还是贝缌吧,她被人叫做“洛娜小姐”还是第一次,充满了新鲜感。
语无伦次不知该回答什么时,她选择了缄默。
和基恩约好对贝缌的身份缄口不言的巴斯塔,只是对贝缌的忧郁气质充满了好奇。
马车在驶离小镇后,贝缌一直盯着窗外,不愿和他们三人的视线交汇,但她其实并非看窗外的雪景,这只是种掩饰,她正在认真听三人的闲谈,试图了解他们的身份。
似乎都是高贵的人呢!像我这样一无所知的奴隶,又该说什么好呢,要是贸然开口,一定跟不上别人的思路吧。
基恩要她彻底忘掉之前奴隶的身份,并且禁止奴隶的王国直辖郡内,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。
就这样做个哑巴。
尤菲虽然表面上表现出前往王城的兴奋,但二人都感到了她内心的失落,却也不好安慰她。
“总之,尤菲,将来你绝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的!”基恩斩钉截铁的说道。
“是吗?”尤菲似乎抢回了一点点勇气。
“稻山郡,千湖郡,列支丹郡……”巴斯塔打开车厢里的油灯在地图上数着要经过的郡的数量。“来的时候是急行军,也没感到有多远,可现在,已经到晚上了,我们还没到稻山郡府城吗?”
“旅行太快了还有什么意思吗?”尤菲抢走了巴斯塔的地图,放在一边。“我做了些烤曲奇,尝尝看吧!”
基恩与巴斯塔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,赞不绝口,但尤菲并没有对他们的称赞有所反映,她更奇怪的是,为什么两位男士完全不主动邀请洛娜小姐加入谈话,即使是他们知道小姐不喜欢聊天,也不至于在分享事物时,对小姐一句让话也么有吧?
况且,洛娜小姐本人的表现更加不正常,完全没有来尝尝她的曲奇的意思,仍旧望着窗外。
可是,天都黑了,窗外有什么好看的?
尤菲怎么样都只有一个答案,贝缌在回避。
她究竟是何许人也,尤菲的好奇心越发强烈。
“洛娜小姐,你也尝尝看吗?”
听尤菲讲完,贝缌立刻便转过身来,并且脸上并没有拒绝尤菲的神情。
她像是在害怕,恭敬的迟疑的拿走了一片曲奇。
尤菲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。
“感谢!”贝缌吃掉了曲奇,似乎还想吃第二块,一脸好奇地盯着尤菲。
尤菲难掩心中的违和感,莫非,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都是如何内向?不!自己家所在的庄园主的女儿,不就很飞扬跋扈吗?
基恩见贝缌如此紧张,轻拍着她的肩膀。看看尤菲好奇地眼神,基恩又得向尤菲解释道。
“贝缌是我在斯嘉科琴王国的远房亲戚。”
“哦,远房亲戚呢?”尤菲得到了一个并非自己期望的满意答案,但她也不便多问。
只是尤菲注意到,贝缌这时安心地笑了。这是她自苏醒以来第一次打破阴郁的表情吧?
“所以,暂时适应不了尼洛微的风土人情,显得十分紧张罢了。”
“这样啊!虽然我也没有去过斯国,不知道那儿的风土人情是怎样子的……”巴斯塔若有所思地说道,却被基恩施以一个白眼。
尤菲终于不再追问贝缌的身份,而贝缌也放开拘束,一直不停的吃着尤菲的曲奇。
看来,贝缌的心理年龄还很幼稚呢!
这是三人不约而同的答案,在看到贝缌吃曲奇吃到咯咯笑时。
“停车!”外头一名壮汉在路中央喊道,示意马车夫停车。
“是遇到了强盗了吗?”巴斯塔无意中说了一句,却让两位少女害怕到叫出声来。
基恩拔出瓦伦婷送给他的手枪,迅速拉开保险上膛之后,藏在大衣口袋里。巴斯塔则是抄起步枪,细细看着马车外的动静。
几位骑兵举着火把将马车包围了起来,看他们的衣着,似乎是庄园主的私人武装,他们并没有进攻的意思。
“我是这位姑娘的庄园主,她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庄园,我要带她回去!”这位满脸络腮胡,面相凶恶的庄园主,用手指着尤菲。
基恩将手从大衣口袋中掏出,护住自己身旁坐着的尤菲。
“那么,现在尤菲小姐已经不再是你的农奴了!”
“什么?!我和她签的契约书还在呢!怎么就不是我的农奴了!”庄园主拿出契约书,神气地指着尤菲吼道。
“混蛋,要不是你的家人及时向我报告,险些就让你逃走了!”
尤菲一听,心凉到了极点,是自己家人背叛的自己。
正当庄园主要粗鲁地拉她下车时,巴斯塔制止住了庄园主,将庄园主抓尤菲的手用力撇开。这让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。
“我让你们借用我这里唯一的医生!你们倒好,恩将仇报,将我们唯一的医生给拐跑了!”庄园主义正言辞。“要是只是为了玩玩而拐走一两个姑娘,我也不说什么!可她还要负责我们庄园的医疗呢!要是她走了,谁给大家伙治病呢!”
巴斯塔一时答不上话来。
“等等,庄园主先生。”基恩用很惋惜的话说道。“对于贵庄园失去唯一的一名医生,我表示同情。但现在在你面前的,可不是一位农奴姑娘,而是一位南阪租界的市民啊!”
基恩向庄园主亮出尤菲的证件,使庄园主瞠目结舌。基恩又掏出大衣口袋中的手枪,一边甩来甩去,一边说:“我作为执行官,有义务根据王国与租界签订的条约,无条件,不计代价的保护租界市民在王国领内的安全啊!至于你的那份契约书,我想它会因为国家的条约相抵触而无效唉。”
看到庄园主的苦瓜脸,尤菲吊到嗓子眼上的心又沉下去了,幸亏和两位武士结伴而行,不然就糟糕了。
“现在的农奴流出量太大了!”庄园主诉苦道。“由于城市有着独立的主教,我们的农奴一旦跑进城市,获得户籍,我便束手无策了。眼看着劳力流失,土地无人耕种,明年春天要我怎么办呢!要是付不出契约上约好的粮食,可是会违约而失去商誉的……”
基恩听厌了他的苦水,忙付出五块金币,这才让庄园主消停下来。
庄园主不再纠结于尤菲的问题,事到如今,他也不可能向王城来的人动武。正当他握着手中的金币,打算离开时,无意中瞟见了基恩所戴的项坠!
“莫非大人您是议员!”
庄园主曾在这一片区的城堡举行的宴会上,见到过刚刚开完翼赞议会,得意洋洋赶回到城堡的伯爵,他便在宴会上炫耀了这枚用以证明议员身份的项坠!而如今,基恩脖子上也戴着同样的项坠。
基恩不得不夸庄园主一句,竟发现了他的身份。
庄园主像见到老朋友一样,瞬间对基恩亲切起来。他定要护送基恩一行,直到稻山郡府城。
一路上,庄园主没少问基恩各种各样的问题,最为关心的,还是那个闹的沸沸扬扬的问题。
有些城市派来的议员,在议会上提议解放农奴,好让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定居地,这引起了全场,包括国王在内的强烈反应。朱娜党表示愿意平稳的,有序的,渐进的解放农奴,而玛丽安党则坚决反对,不留任何妥协余地。
事情波及到了全国,各地庄园主听到这个消息,都变得神经紧张起来,农奴们也变得更加容易反抗庄园主,闹出不少麻烦来。所以眼前这位庄园主,只想从基恩这里,得到一句权威的,以议员身份讲出来的消息。
“眼下,是哪一党更具优势呢?大人?”
“有很多议员并不明确表态自己属于哪一党,所以,状况还很不明确呢!况且,摄政王在没有看到两党中的哪一党在这一议题上拥有压倒性优势,是绝不会轻易颁布法令的,不然的话,也只会引来领主叛乱呢!”
“说的是呢!”庄园主试探道。“那议员大人,您对这一问题的表态是?”
基恩看着老奸巨猾的庄园主,苦笑道。“迫于我的封君的命令,我将票权交给了涅斯公国的夏兰伯爵。”
“夏兰伯爵?”庄园主记忆中,那不是涅斯自治领的公子,下一任继承人吗。涅斯自治领不是一直在两党间保持中立吗?怎么会变成公国?封君是谁呢?
庄园主心中疑惑重重,正当他整理思绪,打算继续发问时,队伍却已经到了郡府城,基恩便像躲避瘟神一样匆匆地和庄园主道别,驶进城内。
他们直接抵达了市政府旁的公馆,那是专为公务人员提供的宾馆。基恩本想早早入睡的,可在马车拐进公馆旁的一条小巷时,其他三人都流露出了向往的眼神,那条小巷有着热闹的夜市。
夜市在大城市很常见,可基恩没想到现在郡府城也有如此热闹的夜市、巴斯塔掏掏腰包,拍着胸脯说:“队长,我请客!”
基恩斜眼看着三人,最终也忍不住笑了。
“好吧,今天真的是值得庆祝的一天,但明早不管你们有多困,都给我按时起床!”
可那三人哪有心思听基恩的说教,眼巴巴地望着家家小吃摊,伸出舌头。
“车夫,改道去夜市!”
“我还是第一次来夜市呢!”尤菲激动道。
“我……我也是!”贝缌举起手来,看着他们二人。
“好,那我们吃个痛快。”
“正好把它作为晚饭来吃吧!”
“该吃哪一个好呢?”
基恩拍拍满脸好奇的贝缌。
“好!贝缌,你就尽情地吃吧,今天是你来到尼洛微的,真正的第一天。”
“真正的第一天……”贝缌重复道。“是啊,主人……哦,先生。”
“不,和他们一样,叫我基恩。”基恩眨着眼说。“你是我的亲戚呢,怎可怠慢!”
贝缌只得扭扭捏捏地答应下来。
她跟在这三人身后,感到无比的幸福。
大家都在热闹地欢呼,有说有笑,即使有人喝着闷酒,也总有朋友在安慰。
她好奇地看着这陌生的世界,这个不同于以往寒冷的世界,而开始变得暖和起来的世界了!
她不再害怕,而是开心地笑着,不再担心会再有人命令她,不再看别人的脸色活了。
所以,在面对他们三人的短暂旅途时光之中,开心的笑吧!
“快点,贝缌!”他们三人在前面招手呼唤贝缌。
贝缌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,开始融入他们。
他们来到了一家煎饼店,老板把刚刚摊好的热煎饼摆在盘子里,一旁有各式各样的菜。贝缌学着基恩的样子,将菜夹到煎饼中央,然后卷了起来。
她头一次吃煎饼,不,在这条夜市上,好多食物都是她头一次见到。不管吃什么,心中都是满满的幸福感。
“啊,贝缌,不要吃这么快这么多的煎饼!”尤菲皱起眉头。
“呜,对不起。”见她道歉的样子很可爱,尤菲进一步解释道:“我们要把每一种食物都吃一遍,要留出足够的胃,一下子吃饱了怎么办?”
“呵!你可真是不心疼我的钱包呢!”巴斯塔怪叫道。
“哼!请淑女吃东西是你的荣幸!”
“咦?淑女才不会像你这样大吃大喝呢!”
听着他们俩贫嘴,贝缌终于咯咯地笑了,而且一笑不止,就像戳中了贝缌的笑穴。
看到面对他们如此坦率的贝缌,三人也由衷地笑了。
当吃到后面时,尤菲和巴斯塔已经有些吃撑了,而贝缌却惊人的仍旧在吃,好似她的胃是一个无底洞。
“贝缌,刚刚病好,不要这样乱吃。”基恩劝道。
“嗯,好。”她立刻放下了筷子。
基恩没有吃多少东西,而正慢慢喝着一大杯黑啤酒。
巴斯塔感叹道:“这座城市里的工人还真多呢!最近几年来经济一直特别景气呐!”
尤菲听到身边几名工人在讨论哪家工厂新安装了蒸汽机设备的事,她又看到城西立起的一支支烟窗,想必那就是所谓的工厂吧?
三人都为这段时间来,王国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赞叹不已,而只有贝缌,盯着正在冒泡的啤酒,一脸惊异。
基恩叹道:“新崛起的城市越来越多,吸收了大量农奴成为城市工人,这对庄园主的农业经济产生了巨大影响!王国对西方出口的粮食,正在一年年来下滑,贸易违约越来越多。”
巴斯塔又说:“照这样下去,农奴越来越少,工人越来越多。哪一天我们也会像西海联盟一样,变成粮食进口国吧?”
尤菲恍然大悟!“难怪翼赞议会将农奴解放视为一个棘手的问题呢!”
贝缌见基恩若有所思,即使她悄悄拿走他的啤酒也无任何反应,便兴奋地捧起杯子,喝了下去!
“越来越多的农奴逃亡,只会使议会两党越来越紧张!”
“嗯!”
“嗯!”
“呀,好苦!”贝缌一脸厌恶地将啤酒推了回去。
尤菲见她可怜的模样,也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。
“来,赶快喝后咖啡!”
“咖啡……好!”贝缌好奇的接过杯子,看着咖啡极深的颜色,喝了一小口。
“唔……”贝缌将杯子推回给了尤菲。
“哈哈哈!我的饮料是甜的哟!贝缌。”巴斯塔一脸坏笑,将自己的杯子塞给贝缌。“这是苹果汁!”
杯中金黄色的清澈液体十分诱人,贝缌咕噜咕噜地喝光了它。
“呀!这是苹果酒吧!”尤菲闻闻杯子。“贝缌晚上头会疼的睡不着的!”
“啧,我不想被大半夜喝浓咖啡的人说教!”
基恩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。
“哎,一想到卡洛斯,因塔克,奥菲,夏兰,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,而我们正在这儿享乐,我就……”
“队长……”巴斯塔收起了笑容。
“我就觉得好开心!只有我们可以忙中偷闲,享受人生!”
“你喝醉了。”巴斯塔无奈道。“像现在这样无故旷工,小心扣你工资!”
“我觉得基恩说得没错。”尤菲支着下巴,温柔地看着巴斯塔。“人生有十分之九都是在劳累,无奈与痛苦之中度过的,所以,好好珍惜那十分之一的快来吧!”
“嗯!好好珍惜。”
等到达公馆时,已将近深夜霎时。大家皆无睡意,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第二天早晨,他们全部没有能按时起来。
当基恩来到庭院时,发现贝缌早已起床,坐在庭院里看书。
“早上好。”
“早上好,基恩。”
“我的书你能看懂吗?”基恩十分好奇,因为她正在看着自己在大学时写的军事教学书。
“不,只是好奇罢了。”她转过身子,仰视着基恩。“现在的我,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!什么都想知道,什么都想体验!”
“哦,那你今后的人生将一点儿也不无聊!”基恩笑道。“等你拥有了生存的能力后,就可以独自游历全世界了!去各个王国,去中央海,去西方,去南群岛,甚至是远东洋,远西洋,世界是如此广大,你绝不会感到无聊的!”
贝缌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之情,转而脸色一变,又变得阴郁起来。
“但……但是,我更想一直呆在您的身边,可以吗?”贝缌像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猫一样,垂下头,两只肩膀不停的抖动,双手紧紧捏着衣角。
基恩的心跳猛地加速,原来,被人依赖是这样的感觉呢?
“呆在谁身边……是你的自由。”
“是吗?那我会努力追随您的。”贝缌闪着清澈的双眸,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,阴郁的神情烟消云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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